我们常常容易活在头脑中，意识中，无明中，被牵着鼻子走着，有时力大无穷，有时又脆弱无比，高大如偶像又渺小如草芥，飘回过去的记忆中，又畅想无尽的未来，执着于形色，百转千瞬当中处理着海量的信息，梳理着因果与逻辑，探索，收集，分析，结论，谨小慎微，咬文嚼字，只为了达到一种完美的，预期的，可控的，无误的，幻象。我们都是幻象制造者，活在自己制造的幻象中。

有那么一些时刻，我希望人类能够忘记语言，忘记逻辑，忘记完美，允许错误，允许失败，允许意外，让头脑放慢一些，让觉知回到身体，回到当下，回到环境中，去感受真实的一切，快乐的，疼痛的，酸楚的，动情的……放松每一块肌肉，感受太阳晒在身上的暖，细微中风吹过皮肤的痒，听到鸟叫，虫鸣，闻见花香，真正感受生命河流的波动。那些在场的，不完美的，才是有爱的。

和艺术家蒋涵萱认识是2019年厦门三影堂邀我为她策划个展《近拟瑕远》，那时候她的作品中，给人最深的感受就是若即若离的诗意，以及贯穿短片的谈话与表达。四年后的现在，她积累了更多的作品，除了《厨房里的谈话》后续，还有她在好莱坞旅行时创作的《幻象制造者》，在疫情期间在牛津大学时所创作的《将近》、《灯塔》，以及回国后创作的《她眼里的尘埃》，以及最新在朱家角驻地时创作的《虚空中的光》等，在这些作品中，我很惊喜地看到艺术家的视角变得更加开阔，进入了广阔的社会当中，非常敏锐地捕捉了这四年世界巨变当中突出的视觉元素，不管是一闪而过的戴面罩的路人，不断拆毁的废墟与重建的高楼，还是橱窗中闪着光的镭射运动鞋……与此同时她还是延续了之前以亲密友谊之间的真实对话为铺垫的风格——我们大脑在不断地被视觉幻象所充满，而耳朵中充斥的是身旁密友的大笑和私语，神在远方而身在此处，观者的思维也逐渐飘忽而进入了无限遐想的梦境中。她的作品中采用了大量的16mm胶片拍摄的素材，带来了更加如梦似幻的质感。不得不提，最新的作品《虚空中的光》里作为她的密友我很有幸地成为了被拍摄的对象，在整个拍摄过程中，她一边拍摄，一边给我回看素材，素材又给了我们新的对话，影响了我们新的生活，继而又进入了她的镜头当中。在整个创作的过程中，音乐人和写作者也加入进来，用音乐和文字对“对话”本身产生新的回应，导演的剪辑又再次对所有的内容产生她的理解和对话。整个影片也是基于朱家角这个艺术社群为背景创作的，不管是主角的归属还是镜头画面拍摄的对象，这个影片的创作也是我希望能够与艺术家合作在朱家角无题空间策划这样一个展览的初衷——对话的本身是为了建设更为紧密的联系，我们需要社群而不是分离。我们需要回到当下，去意识到，我们既是幻象的制造者，我们更是真实而独一无二的现实存在，谢谢涵萱让我们有这样的机会。

文/甘莹莹